從來沒有人看見上帝,只有在父懷裡的獨生子將他表明出來。

2013年12月31日星期二

所謂必要──瘂弦《如歌的行板》

溫柔之必要
肯定之必要
一點點酒和木樨花之必要
正正經經看一名女子走過之必要
君非海明威此一起碼認識之必要
歐戰,雨,加農砲,天氣與紅十字會之必要

散步之必要
溜狗之必要
薄荷茶之必要
每晚七點鐘自證券交易所彼端

草一般飄起來的謠言之必要。旋轉玻璃門
之必要。盤尼西林之必要。暗殺之必要。晚飯之必要
穿法蘭絨長褲之必要。馬票之必要
姑母遺產繼承之必要
陽臺,海,微笑之必要
懶洋洋之必要

而既被目為一條河總得繼續流下去的
世界老這樣總這樣;──
觀音在遠遠的山上
罌粟在罌粟的田裡


這一首詩的詩眼在最後一節:「世界老這樣總這樣;──/觀音在遠遠的山上/罌粟在罌粟的田裡」在這之前,全部以「之必要」作結的句子,好像全都沒有關連,東一邊西一邊的,不知道它們想表達些什麼。但透過詩眼,我們便可以略略猜到一二。世界是怎樣的呢?是老這樣總這樣的,像河流一樣不會為任何事而停下來。而代表美善、正義的觀音在遠遠的山上,它遠離人類,反而代表邪惡的罌粟就在接近人類的田裡,而且農田是在收成以後可以再播種的,生生不息。這首詩就是要表達這個道理:美善離人類很遠而邪惡卻離人類很近。這種人類生活的實況與荀子的性本惡論有點肳合。那麼,之前所有以「之必要」作結的句子,彷彿就代表了社會中每一個人各自的生活模式。社會中有「正正經經看女子」的偽君子,有明白自己不是海明威這種擁有自知之明的智者,有發動歐戰的政治家,有沉迷交易所的投資者,亦有貪戀姑母遺產的自私自利者。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一樣必要的東西,但他們並沒有意會到美善是必要的。他們沉迷於自己的生活,沉迷於自我的世界,為了滿足自己而創造一些生活中必要的東西,漸漸變得自私自利,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耽溺於罪惡當中。更甚者,沒有人反思這些所謂必要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是生活的必需品的呢?沒有這些東西會死嗎?這些東西真的比美善更為重要嗎?詩人就是希望透過這首詩,給讀者帶來一點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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