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人看見上帝,只有在父懷裡的獨生子將他表明出來。

2012年6月27日星期三

某種傷害叫死──《依戀在生命最後八天》

看這齣戲我想到許多日本作家,例如三島由紀夫:花在開得最燦爛時折下來才有價值,正如生命也該在最燦爛時終結才無憾。我雖不認同這種說法,但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在顛峰之中急流勇退,金庸、張愛玲、張學友,甚至施丹亦如是,即使他們沒有激進得了結自己的生命,卻在人前結束了某種生命形態,換了另一種生活的方式。這是源於沒有自信保持自己的境界?還是因為過份自信所以有自知之明呢?當事人才知道。所以我還是喜歡陸游、余光中的堅持。

說回這齣戲,主角對自己的生命過份依戀,小提琴、愛人都是他最執著的事。然而愛人不能夠成為他的妻子,小提琴也被他的妻子摔破了。這象徵了人生的脆弱,一旦失去存在的意義,便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就有了這個故事。人最依戀的事往往給人們帶來最深的感覺,感覺之中尤以負面者令人難以忘懷,所以依戀某程度上是一種傷害,也是一種自殘的手段。其實,像黃春明那樣,簡單一點看生命不會更好嗎?

電影的表現手法有點俗套,諸如日子的倒數、面對死神便欲偷生等等。對人的刻劃也算深刻,尤見於主角對兒女將來的想像。幾個鏡頭表現得令人拍案:主角年幼時被老師否定,被親弟弟喝倒采;主角母親死後,結在墓前的濃煙,都富想像力。對伊朗甚至整個世界的價值觀也作出了適當的批判。而吸煙也使整套戲環環相扣起來。最後,不要被電影的簡介和海報的字體騙了,這齣戲絕不令人快樂。

2012年6月17日星期日

我們的和平時代

這是一個連庸才也能成功的年代
電腦的溫度傳遍整個大氣
核武在火的指環裡守候絕緣的和平
人的野性於商界或運動中發泄
為了紀念輪胎在大陸肆虐
中華白海豚便於記憶的海中變灰

這一片海吞吃過幾多兵器裡的他
靈魂負增長以後才有持續的攀援
世界如層層疊一樣為了建立所以推倒
磚塊有限之下只有不絕的空洞才能支撐上升的勢頭
在充滿副作用的燃燒中竊取群眾的利益
然後在赤色的草原上放一枝花,點一根燭
或鞠一個躬,在紀念的位置尋找香的源頭

歷史的天空有幾多閃閃發光的精英
而更多的是那些看不見的光所以才有黑夜
他們曾在寂寞的火堆前跳過民族舞蹈
唱過非戰之罪的歌謠,訴說一蟹不如一蟹
火花彈傷了皮膚,刺痛了泰山的嵐氣,那兒有龍
傲游於黃河最尖的深淵,吟嘯於夏季的霏雨之中
戰爭加速了我們的步伐,和平降低我們的耐力
沒有危險驅趕我們,我們便驅趕自己
令自己結冰,隨著溫室效應的國度一同溶化
在後來者的墳前沉默不語

有些東西還是依舊,任我們如何爭取
改變白雲形狀的是風,改變細胞的是時間
我們漸漸老去,栽種一株鳥籠中的翅膀
讓它在維多利亞港上游泳,因為
這是一個連庸才也能成功的年代

2013年8月刊於《聲韻詩刊》第13期

2012年6月15日星期五

擦膠泥

年輕是一塊雪白的橡皮擦
完整的記憶新鮮了舊日容貌
透明的夢溫暖了純淨的手
是擁有過那些忘卻了的瑣碎
誰知道我們的火車常未到站
便擦掉大半塊橡皮售賣擦膠泥
那時數學功課只是用鉛筆做的四式運算

骯髒卻可愛的濟公是我們的話題,也不知何故
不知取笑的利刃如何傷害人的價值
不知道並不是所有筆跡都能擦得乾淨
脫去橡皮的外衣再套上時已經寬鬆得
抓不住在指間溜走的光與笑
甚至當外衣比身體還要大時
我們便得赤裸而行

就這樣,時間漸漸變硬,硬得使人失憶
我們漸漸分辨出哪種擦膠的泥是優是劣
在拔倒刺的痛楚中觸及軟和硬的分界
忘記的事愈多,生命便愈渺小
時間被消化成鬆散的渣滓
我們盼望把它組合,搓成柔軟的一團
卻已無法擦掉將來的錯誤,雖然
生活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

刊於《聲韻詩刊》第七期
https://hklit.lib.cuhk.edu.hk/

2012年6月11日星期一

餘震

為何妳會在這兒?穿著黑色的西裝
和我眺望靜止的城市、折斷的天橋
空氣像鳥巢一樣乾燥,廢墟保留斷續的陽光
我們經常計算如何走最短的路 於是迷路
妳笑我的手是一雙潮濕的沙漠
猶如把樹枝插進水裡,時間便折彎
即使震盪不斷,再瘦的女孩都溫柔
因為我們的鼻子像戰機,天空被炸裂
空曠的廣場不復空曠,電路板被捏皺
災情裡不辨將來,埋怨乃因一知半解
短暫的平靜裡 視網膜偶然想起了痛 便搖晃
我曾自詡可以化解十級難的數學方程
我的色弱卻分不清妳背包的顏色
忘記應能療傷,如果飛蛾伏在路人的頸背上吸靈魂
目光便像跳蚤一樣降落在你的手背,結成一顆痣
我曾妄想用照相機抓住光
卻在蟬聲的溫度中 悄然睡去

2012年6月11日
2013年1月刊於《圓桌詩刊》
(拼貼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