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龍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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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FA in Creative Writing (Fudan University)
B.A. (Hons.) in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

Dawn and Phantom

李清照《聲聲慢》
尋尋 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 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紅綠燈的舞曲──贈J

關係有時像紅綠燈一樣生硬
紅燈亮時你不會過所以我也站著
所以綠燈閃時我們要跑
但我們有太多的時間
那些還未兌現的承諾像玻璃上的雲
每一秒都有不同的路向和印象

等待不過是重複的表演
交通的聲音屬於誠實的早上
我用氣味佔有路牌和霓虹燈箱
濃烈得教你躲避不及
有天我會登陸月球吧
穿著紫色的太空衣
看飛蛾伏在路人的頸背上吸靈魂

靜靜跟在我後面的你
說交叉的跑法實在太有趣
你喜歡的樹已被砍掉了，建成涼亭
那麼我笑說你不要跟我聊天了
那麼被刪除了的合照
紀錄紅燈亮時我的飛翔
然後黃色的跑車狂呼
而我們的鼻子都像戰機

2011年萬聖節下午3時
2014年6月5日改於上海
2014年12月刊於《聲韻詩刊》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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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散

雨點打在車窗上
建構星河的地圖
懸崖前膽怯的幼獅
停窒於玻璃的邊緣
被後面的水點驅趕
併吞然後掉落
思海的裂縫

彌敦道的雨傘不斷碰撞
把時間割成一道傷口
我們曾經躲在同一柄傘下
傘骨與我的眼鏡碰撞
雨水圍成一道圓形的牆
靜靜鎖起呼吸。直至這麼的一天
我們說再見以後不能再見
灰濛濛的天空被剪碎成皺紙

終於在大道上握著各自的傘
當唯一連繫我們的公路被冷藏或風乾
我們還有相同的信仰吧
生命如在銀行排隊輪候一場攪珠
被選中後孤單地離開
拖著後悔的尾巴
等待在天國再聚
如果有天國的話

2010年秋
2011年11月29日17時48分改
2014年4月14日二改於上海
2014年8月刊於《聲韻詩刊》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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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汝華《海上謠》新詩小輯

機緣巧合，我在上海圖書館找到一本民國詩集。作者是侯汝華，書名《海上謠》。侯汝華是三十年代的香港詩人，二十八歲就離開人世。詩很好，現分享幾首他的詩。

潮

人們都說

潮從遠方

帶回來了落日的青春。

港汊如少女的胸，

艇夫認真的

希望楓樹漿上

開一支馥郁的花。

而他的妻在家裡

卻一天天的瘦損，

因為她不能從水裡

撈起夢的遺骸了。

她的眼中的海，

是古舊的牧場，

卻已沒有小綿羊，

縱然吹起劉亮的笛子。

人們都說

潮從遠方

帶回來了落日的青春。

湖上

月夜的湖水，

是新鮮的夢的家；

當我們的漿舉起時，

艇子有天使的環珮啊。

你羞澀的少女，

跟我到水中的小島去吧，

市聲是不適宜於你的，

我為你徧造藤蘿的屋子。

那裡有許多山，

但我將走著

為你尋覓

只有你懂得的野果。

你會因此而更肥美些──

因為你的心中

永久地有了月夜的湖水，

你可以養尾金魚了。

月夜的湖水，

是新鮮的夢的家；

當我們的漿舉起時，

艇子有天使的環珮啊。

丁香

頹敗的籬，

和枯花的丁香。

秋的憂鬱的廳。

秋的憂鬱的廳，

新孀的少婦的眼，

睡著丁香的天。

丁香的天。

西風的蘆笛，

吹出夢的屍體。

頹敗的籬，

和枯花的丁香。

一顆淚是秋的廳的燈。

七月

葡萄藤與老蔓作百咪賽，

在將圯的牆頭，在綠黑的樹梢。

在古老的木橋邊，

肺病女反復地歌唱我們的七月。

七月的顏色是鮮紅的，

鮮紅的顏色浸在南海裡，

勝過舌尖的荔支是會發酵的，

可以陶醉灰的伽藍。

這裡曾有瘦損的少年人，

因為嗅了荔支的香味而康健，

我的生命在七月的南海裡，

浮上了荔支的夢了！

秋

一具死了七天的屍

浮在水面，

風把籬笆的沈默

吹到湖的歌聲裡，

紅在楓葉上的

是殭在夜航船裡的夢。

你不要仰視

冬青樹上的明空，

松針縫不就的雲

像蝙蝠的太息了。

眼

當你的眼斜射在

小弧影上，像一盞美麗的燈，

我靜靜地無根雲一樣

散步在暗的阡陌上，

影子不會迷失在你的手裡。

我的前面時當有你的燈，

昏黑已是路旁的餓莩了，

我在沉酣的夢裡

默喚著你星子一樣的名字。

我們相信預言──路加福音1:39-45

那時候，馬利亞起身，急忙往山地裡去，來到猶大的一座城；進了撒迦利亞的家，問伊利莎白安。伊利沙白一聽馬利亞問安，所懷的胎就在腹裡跳動。伊利莎白且被聖靈充滿，高聲喊著說：「你在婦女中是有福的！我主的母到我這裡來，這是從哪裡得的呢？因為你問安的聲音一入我耳，我腹裡的胎就歡喜跳動。這相信的女子是有福的！因為主對她所說的話都要應驗。」

活在人世，人類不斷尋找預言：世界末日的預言、星座的預言、掌紋面相裡的預言，甚至是所謂的聖經密碼等等。人類很想知道將來發生的事，人生苦短，好奇心卻比人生的長度更長更大，所以我們相信預言，祈求掌控人生，縱使我們害怕將來。

聖經是一本預言書，伊利沙白懷了施洗約翰時，天使就向她的丈夫撒迦利亞預言說，這孩子「從母腹裡就被聖靈充滿了」，過了不久，這預言便應驗了，伊利沙白遇見馬利亞，胎兒就被聖靈充滿。另一方面，撒迦利亞聽了天使的預言後，不太相信年紀老邁的妻子可以懷孕，便反問天使：「我憑著甚麼可知道這事呢？」天使的回答是：「到了時候，這話必然應驗，只因你不信，你必啞巴。」於是他啞了，在看過一連串的預言應驗之後，撒迦利亞按上帝的意願把兒子命名為約翰時，他終於能夠重新說話了。

許多基督徒都抱怨自己信心不足。「只因你不信，你必啞巴。」作為一個基督徒，如果信心不足，就好像被廢了武功一樣，因為沒有信心，行事便諸多不順，未必是失去說話的能力，失去的可能是幹勁，可能是正面的態度等等，失去這些優勢後，就像啞巴一樣。那麼如何令自己充滿信心呢？假如你看待上帝為天父，你便應該經營這段關係。關係中的信心是需要一些經歷才能鞏固的。你為什麼相信父親能把你帶到晚飯的地點？你為什麼相信你的伴侶對你忠誠？因為他一直都很好，因為我和他經歷過許多事情，我了解他，他一定不會怎樣怎樣，而且一直沒有出錯啊。那麼你與上帝的關係呢？你和祂經歷了多少事情呢？祂有聽你的禱告嗎？祂有令你改變嗎？你有尋求祂嗎？你有按祂的心意行事為人嗎？你和祂的關係是怎樣的呢？祂給你的恩典夠你用嗎？

多問一些問題，問自己，也問上帝，「出於神的話，沒有一句不帶能力的。」信心足夠的話，我們不需預言，也能走好自己的人生。

陳百強First Love的浪漫

詞：

Once upon a dream
When this world ain't what it seems
My love and I lived inside a smile
The time was nigh
We broke down and we cried
Refriending dragonflies
Lullabyes and funny little rides
We'd spend the night time
Counting countless stars
Choking on our stolen first cigar
There is no reason no rhyme
No need of keeping track of time
A life just passing and life just beginning
First love ensnared my mind
Wonderland was waiting
Butterflies went fluttering by
We wore our raincoats standing in the sun
One by one
Good times had just begun
Quite lost in a trance
My love and I lost in a loving dance
Turning around and turning again
Never knowing it had to end
There is no future no past
Your first love won't be your last
First love don't last oh no it won't last
But it's worthwhile remembering when
There is no future no past
Your first love won't be your last
First love don't last oh no it won't last
But it's worthwhile remembering when

這首歌浪漫的原因，是因為有很多場面：「My love and I lived inside a smile」、「We'd spend the night time counting countless stars」、「Choking on our stolen first cigar」、「We wore our raincoats standing in the sun」、「My love and I lost in a loving dance」、「Turning around and turning again」等等。歌詞寫的是主角認為初戀已經逝去了，他非常期盼將來的事，但卻不自覺地重複又重複回憶起初戀的一些情景，看蜻蜓、玩樂、看星、抽雪茄、跳舞等等，然後他說，回憶起這些事，都是美好的，他對逝去的戀情，就是有一種複雜的情感，事實是已經過去了，但無法不懷念。

曾經以為戀愛是美好的，但長大以後發覺不是，所以他們分手了，數不完的星星就好像他們要面對的問題，令人嗆鼻的雪茄就好像對方的態度，陽光下的雨衣是他們性格不合的錯置，旋轉的舞蹈是他們始終找不到相處的方法。

陳百強的語言智慧，把浪漫的氣氛推到極致，「We'd spend the night time counting countless stars」、「We wore our raincoats standing in the sun」、「Turning around and turning again」，聽到這幾句，心都溫暖起來。

命運使然──夏宇《腹語術》

我走錯房間
錯過了自己的婚禮。
在牆壁唯一的隙縫中，我看見
一切行進之完好。　他穿白色的外衣
她捧著花，儀式﹑
許諾﹑親吻
背著它：命運，我苦苦練就的腹語術
(舌頭是一匹溫暖的水獸　馴養地
在小小的水族箱中　蠕動)
那獸說：是的，我願意。

這一首詩的詩眼是頭兩行：「我走錯房間/錯過了自己的婚禮。」寫的是一個女子對於婚姻的態度。婚姻代表一男一女一生一世在一起的約定，無論雙方相愛的程度有多深，一生一世的約定這個字眼未免有點兒重，尤其對於像詩人這般敏感的人而言，婚姻所帶來的除了是美滿和幸福以外，更多的正是恐懼──我能否包容對方的缺點？我能否和對方廝守到老？這段將來，這段未知的時間，對於一個渺小的人來說，實在太沉重，沉重得無法掌握。所以，詩人的潛意識便走錯了房間，錯過了自己的婚禮，看見另一個自己代替自己完成這令人恐懼的儀式，而且一切進行得非常完好，這與她本人矛盾的心情有極大的反差。「背著它：命運，我苦苦練就的腹語術」婚禮的儀式、許諾、親吻，在詩人眼中不是一種帶有濃烈感情的反應，而只是一種冰冷的命運，好像說每個人都總要結婚而我就這樣揀選了你，詩人把婚姻中雙方的感情淡化、壓制下去。而腹語術代表沒有用口說話卻令人聽見話聲的說話方法。命運就是詩人的腹語術，她沒有把這種對婚姻的恐懼說出口，但她的行為，例如走錯房間，充分反映了她的想法，像腹語術一樣。她既然沒有說話，那麼代她說話的是什麼呢？就是舌頭這匹被馴養的水獸，獸本來就是一種橫蠻反抗的意象，代表了詩人自己，是甚麼令這匹獸說出我願意呢？看來就是命運，詩人始終敵不過兩性要結合的命運。